灰谷兰在磨咖啡时看到楼下蹲守的警官。对方邋邋遢遢倚着电灯柱子,完全不在乎两、三百元的廉价卫衣和运动鞋会在高档别墅区引出什么风波。就像负责人电话里保证过的,一个对正义心灰意冷的老油条,绝对不会坏事的小尾巴。
灰谷兰把咖啡灌进保温杯,半杯奶,不要糖。牛奶会中和咖啡的酸涩,但奶腥味被发挥到最大。灰谷兰一般要再加一块方糖,只是三十岁后必须格外注意糖分摄入,梵天现在很少碰到需要和人家面对面动刀子的情形,灰谷兰只能在健身房或射击室多花些功夫。
保温杯在灰谷兰出门后冲小尾巴的脑袋砸过去,她中断还未饱满的哈欠,手忙脚乱接住保温杯,装模做样落后几步吊在后面灰谷兰后面,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等灰谷兰的车驶入主路,那辆有个把年头的破烂丰田贴上来,在灰谷兰拐进加油站,丰田毫不犹豫地扎进加油站对面的麦当劳。
排队的时间原本没有那么漫长,灰谷兰在喝咖啡时吃了三明治,但胃在盯着丰田的车屁股掠过麦当劳的黄色标志时忽然火烧火燎起来。灰谷兰念叨自己的三明治非常健康,不会让身体产生任何多余的负担。前两天剩的切片面包一直在冰箱冷藏层里,今早全部解决掉了。半个番茄,一小半黄瓜,剩余的部分也封进保鲜袋塞到冰箱。他从来不会在大清早摄入非必要的酱料,酱料会让皮肤出现褐色斑点,灰谷兰受不了这个。他选择撒一点儿盐巴,只有一小撮。三十岁,太可怕了,好像迈过这个年纪什么都要开始斤斤计较。一点点盐,太多的盐分会让眼睛浮肿。面包要烤到刚好焦黄,不能太冷,肠胃变得无法接受早上吃冷东西。明明曾经意气风发时醒来就要拿冰啤酒解渴,现在为了不去医院花大价钱做胃镜检查,只好老老实实用面包机加工。不想让头发沾上油烟味——一层香水,一层油烟,再来一层香水,灰谷兰会可怜今天和自己见面的所有人——他放弃三明治的煎蛋美学,选择水煮蛋。干干巴巴、没滋没味吃了早餐,健康得让他一面咀嚼三明治,一面自言自语“好饿”。
她从麦当劳里出来,灰谷兰一眼就看见她,土了吧唧的棒球帽,白色口罩,怀里抱了一个麦当劳最大码的牛皮纸袋,鼓鼓囊囊的。灰谷兰觉得胃完全夺走身体的控制权,加油站的小工讲油加满了,灰谷兰一脚油门拐进麦当劳。警官合着窗户,玻璃降下后露出她油亮亮的嘴唇和蓬松的黑色头发。灰谷兰拿纸巾擦拭自己刚刚用来敲窗户的手指,真是辆又老又脏的车。她眉头缠在一起,手里抓着半个黄嫩嫩的蛋挞。
“您找谁啊先生?”
灰谷兰没理会她做作的惊讶,指着副驾驶的纸袋问:“还买了什么?”
她瞪圆眼睛侧身挡住纸袋,把那半块蛋挞填进嘴里快速咀嚼几下才说:“都是麦当劳的便宜货。”
“我知道。”
“麦当劳的大门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