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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三流恋人(无人知悉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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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木云雀到殡仪馆时正巧碰到代理人去警局提交备报。代理人见到她停住脚说她来得及时,叫她快去帮忙。

她换了衣服,一头扎进化妆部。初上手几个都是正常死亡,遗体完整,处理起来不费事。中间又跟着整理了两个车祸死亡的,忙得头昏眼花。

记录尸体的文件开头先写标号,一个标号对应一个柜子。比起姓名,对伏木他们这些工作人员来说,还是数字更为亲切。

伏木按习惯撇了眼标号,视线到姓氏停住。觉得姓眼熟,没细想,念叨着数字,把尸体推进化妆间

掀开遮着场地圭介的白布时,她的身体已经形成本能习惯。白布一掀到底,没有停顿。她的视线从场地圭介的脸滑到脚底,最后停在他挂着标号的脚趾愣神。

伏木云雀倒回去看场地圭介的脸,确定是他没错。尸体没什么损坏,不需要额外花时间还原面容。她拿棉签擦去他口鼻中的淤血,再塞进棉花,防止之后有□□溢出。修补的过程中,伏木云雀没有去看照片。

她看文件上记录他是自杀,她边琢磨这人到底有什么想不开,边着手缝合他的伤口。修补后,她给他清洗身体,洗着洗着倏地笑起来。他们不止一次一起洗澡,都是他伺候她。他扶着她的胳膊,一点一点给她擦身体。

她伺候他,这还是第一回。

伏木云雀小心翼翼擦拭好他身体的每一处,剪去他手脚的指甲,涂面膜、吹头发、精油按摩放松,换寿衣。

化妆时,伏木云雀想总算有机会好好修修场地圭介乱糟糟的眉毛。她先前要给场地圭介修眉,场地不肯。伏木云雀看他的眉毛别扭,在他眼眉上留下几个牙印。他不恼,笑嘻嘻把脸凑过去叫她咬。

收拾好场地圭介后,她又被吩咐加班。跟着部门几个人干了一通宵,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趴办公室补觉。她以为自己会梦到场地圭介,却没有。梦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

等她醒了,殡仪馆的老员工热络地叫她"小馆长",喊她去吃东西。她没胃口,代理人怪异地瞥她,见她脸色蜡黄,才说"要不你也去疏导室一趟"。话音刚落,周遭那些看她长大的老员工便嬉笑着讲:"她哪儿用去疏导室,别说加一夜班,就算再来三天,小馆长也没问题啊。"

伏木云雀没像往常那样接话茬跟他们闹一闹,她的眼皮似乎被压了某种奇异的重量,沉甸甸向下坠。熬夜给后脑带来顿顿的神经痛,连着后颈的皮肤都有些发麻,像是透过冬日结霜的窗户向外看,入眼的全是白茫茫,偶尔出现一两个影,看过去却什么也看不清。

伏木云雀打了个哈哈说要出去透透气,没理代理人从身后喊得"去疏导室"。

场地圭介的家人预约下午一点的场次,伏木到时候要将场地推出去给他的家人看,与他们握手,再说几句劝慰的话。

伏木对这一套流程轻车熟路,但现在她像刚接手的新人那样打摆子。

她去火化馆后面的庭廊抽烟,心底暗暗模拟等见着场地圭介的亲朋好友后要说些什么,一不留神烟抽了半盒,风忽地倒灌,她呛得扶着墙干呕了好一阵。

理清思路后,伏木把干瘪的烟盒扔进垃圾桶,去洗了个澡,喷了香水,换下衣服。等时间一到,她推着场地圭介来到灵堂大厅。

在门口的是他妈妈,几乎站不住,身边一左一右两个男孩搀扶着她。伏木云雀看了眼那两人,跟场地长得全没有相似之处,大概不是他的兄弟。

"....就像睡着了一样。"

伏木打开棺盖上特意留出的"瞻望窗",把她精心装饰过的场地圭介的脸露出来。场地的母亲在窗口打开的瞬间,哀嚎着扑到棺盖上抚摸他的脸。

伏木退后一步,静静看着。她没说错,场地真的像睡着了一样。她熟悉这张脸睡着后的姿态。他睡觉总是不安分地翘着嘴唇,眉毛皱巴巴地挤在一起。伏木先前跟他讲他是心事重才会这样,他不屑地反驳自己哪儿有什么心事。

没心事哪个跑去挨一刀再自杀。

伏木数着秒数,时间差不多了就上前扶住场地妈妈胳膊,一面安抚,一面不动神色将她拉离棺材,将窗口的封盖合上。

"谢谢您。"场地妈妈抓住伏木的手,"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

伏木回握她的手,她看着她哭泣的脸庞,没来由地想场地圭介大概没跟人提过她。陆陆续续进来的,他的亲人朋友,没有一个认得她的。他们聚在一起讲他的种种,全然不提他是否有过女人。

伏木感受到某种类似于低俗喜剧的电影桥段正在自己身上上演。没人知道他们两个有多么亲密,她甚至听到有男孩慌张地试图用调侃来逃离灵堂肃穆的悲凉,他们说场地到死都没有经过女人。

他有过,现在就站在他们面前。

这段莫名其妙发生的感情似乎应当由两个人共同记忆,但场地圭介耍了个滑头,彻彻底底退场,先一步把伏木撇下。

伏木越想越不自在,她怄气般想,真计较起来,场地圭介算是甩了她两次。

她竟然被同一个男人甩了两次!

这样也就罢了,可她连诉苦都没办法开口。只有她知道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其他没人知道。她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过委屈之类的感情,这股可以称得上陌生的感情猛得出现,撞得伏木云雀喉咙一酸,险些又呕出来。

她开始不露痕迹地在场地圭介的亲朋间张望,她看到柴八戒,她倒没想到会在场地圭介的葬礼上看见他。场地圭介在世时说,如果她迟迟不能分手,他就要用不良的方式解决。她只道他和柴大寿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没想到场地圭介和柴大寿的弟弟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柴八戒匆匆把头低下去,没敢跟她对视。伏木云雀知道柴八戒不争气的性格,只在心底感慨了声,并不理会他。

伏木云雀正在渴望被这些人的其中一个认出来。但如果真被认出来,她又能说什么?她也不清楚。她开始怀疑自己和场地圭介经历的那些欢愉究竟有没有真实发生过,抑或是她工作过头,精神出现问题。

伏木云雀觉得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噼里啪啦得马上就要爆炸。她不想就这样,她不想今后自己一个人回忆这些事情。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抛弃了。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并不公平。场地圭介就这么无所顾忌地大刺刺出现在她即将忘记他的时候,用如此独特的方式,浓墨重彩地在她的记忆中画上一笔。

她本来可以忘记他,老年后也许会有灵光一闪想起的时候,跟什么人讲自己年轻时是如何荒唐地在雨夜把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孩带上床。她会忘记他的面容,忘记他的身体,忘记他的姓名。她只会记得关于自己的年少狂妄,她会忘记他的一切。

现在她想自己一时半会是没办方忘记他了。她将他腰腹的伤口修复得和周遭皮肤一样,她一点一点清理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给他化妆,一点一点帮他穿衣。只要伏木愿意,场地圭介身体的每一处细节都能直接出现在她的大脑中,连带着他们曾经耳鬓厮磨的记忆:他是如何用手指抚摸她、他的头发扫到她颈窝时瘙痒的触感....伏木云雀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明明是早被大脑丢弃的记忆,被现实再次唤醒后却可以焕发出更加鲜明的色彩。

基本仪式结束后,伏木云雀陪场地妈妈去火化馆。她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骨灰坛,忽然意识到,这应当是自己最后一次与场地圭介亲近,他们今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对场地圭介的亲人、朋友来说,在场地圭介生命中出现的那个叫做"伏木云雀"的女人,只是他人生最后的化妆师。即便场地圭介曾无数次抚摸她的身体,将嘴唇贴在她耳边,亲昵地喊她的乳名。谁都不会知道他们两个曾经融为一体,从对方身体中潮起潮落。

场地圭介的灵魂将永远缺失一块,那一块就是他与她相遇的人生。

工作清闲后,伏木云雀再次折回庭廊抽烟。柴大寿来时故意把脚步踩得极重,伏木云雀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又垂下,盯着石砖缝隙中的杂草发呆。

"八戒说你脸色不太好。"柴大寿轻飘飘甩出个来见她的理由,一个分手后再见面的台阶。

柴大寿不承认分手,但伏木云雀不肯见他。

他前段时间带伏木云雀回家,本来好好的。直到八戒跟柚叶回来——柴大寿没跟他们提前打招呼,如果讲了,他们肯定不会回来——柴大寿存了心思想让他们见见伏木云雀。

柴大寿记不清当时到底因为什么,总之是八戒出现差错。柴大寿按照规矩稍示惩戒,柚叶找了莫名其妙的借口为八戒开脱,柴大寿最听不得这个,变故就是这时候发生的,他打了柚叶一拳,伏木过来拦他,他下意识把她推倒。

他从没对她动过手,他们两个在一起时平淡得可以称得上无趣。大都是伏木在说,柴大寿懒洋洋地听。柴大寿不用费心思跟她搭话,伏木云雀不在意这个。

接吻、约会、□□,情侣该做的事情他们都做过。两人之间总差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三年的相处,让他们熟悉到清楚吃饭时对方抬手会先夹哪道菜,但总是差点儿什么,

这是柴大寿第一次在伏木云雀面前表现出这一面。惊怔后,他的身体中恍然出现种解脱的轻松感。他本来就是这样生活的,她应该知道他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他叫她来的目的就是这个。

柴大寿盯着伏木,不敢错过她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她会点儿拳脚,跟她做警察的父亲学的,不过她那点儿力气在他面前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他清楚的事情,伏木云雀当然也清楚。

柚叶把伏木扶起来,柚叶已经完全激动了,她怒吼着,但无论柴大寿还是伏木云雀,他们两个都听不到她的声音。柚叶冲到柴大寿身前想争论什么,柴大寿毫不留情地再一次把拳头砸到柚叶脸上。

伏木云雀没过来,她扭头钻进厨房拿出把菜刀。她像他盯着她那样直勾勾看着他。他跟她展示他人生中的真实,她就如他所愿,让他看看她会如何对付他所展现的真实。

那天伏木云雀捅了柴大寿三刀,如果不是柚叶哭着拦她,她还能继续把菜刀送进他身体里。

柴大寿看着他的爱人面无表情地抓着刀,手稳得惊人。他流了一地血,想冲她笑,但身体的疼痛让他无论如何都咧不出笑脸。

她才不会杀了他。柴大寿知道她是做什么活计的,她真想要他的命,一刀就够了。刀子下到什么地方,下几公分,会造成什么样的创伤,这些谁能有她清楚。

她不给他止血,不帮他包扎。她赤脚踩在他血液积聚的湖泊中。

"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我可受不了谁打我。"她说着,温温柔柔伸手把他脸上的头发拨开。她指尖热乎乎的血蹭到他脸上,有些黏,有些腥。"我有一百种方法没声没息地弄死你。过日子,没必要把命搭上不是?所以我们还是分手来得好。"

她这样说完,又扭过头去哄哭得不成样子的柚叶。什么"乖乖"、"宝贝"、"小心肝",油嘴滑舌地哄,讲都是轻伤,缝合都用不上。哄了一会儿,哄烦了,慢腾腾说本来是轻伤,再不管他,失血过多也会出事。登时吓得柚叶腾得从地上弹起来找医药箱。

最后到底是伏木云雀给柴大寿包扎的。柚叶跟八戒蹲他俩身边眼巴巴看着,像等待喂食的小动物。

"虽然是轻伤,不过位置蛮巧妙。这几天不要下床,不要碰水,吃点儿有营养的、补血的。药的话,我给你写个条子,你看着你哥吃。一个疗程大概就差不多了。"她扭过头跟柚叶补充说,"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带他去医院。"

柚叶拿了条子出去买药,伏木云雀给柴大寿包扎好后翘着二郎腿打哈欠。

柴大寿没来由地说:"你都没那么跟我说过话。"

伏木云雀打到一半的哈欠被吓回去,错愕地眨眼,拧着眉头想了半天,又去看他佯装若无其事的脸,这才敢肯定他说得究竟是什么事情。

"你有病吧?"伏木云雀径直说,"你好恶心啊!我也没往你脑袋上动手啊!"

柴大寿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伏木云雀品出点儿酸,又品出点儿羞恼。她不想在这时候跟柴大寿打个哈哈,直接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翻篇。她希望柴大寿能老老实实跟她讲他之前的生活,直接跟她讲他和弟弟妹妹之间的事情。

她愿意听他说。他跟她说这些不是低头,不是没面子的事情。他们之间缺一些坦诚,无论是对过往,还是对彼此的爱,他们从没坦诚过。伏木云雀需要柴大寿在她面前扔掉那些狂妄自大的自以为是,乖乖坦白他需要她。

但柴大寿装出一副很了解她的样子,直接给她演出一场大戏。

来之前他讲带她回家,他弟弟妹妹都在。她还特意挑衣服、做头发、买礼物。等俩个孩子一进门,伏木云雀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柴大寿压根没跟人家说见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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