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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佐那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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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菜弓起身子去夹锅中滚开的肉，伊佐那托着下巴看她。他本以为阳菜蘸了蛋液会直接把肉塞进嘴巴，她却持筷子凑过来。猝不及防贴来的热意让伊佐那下意识后退，他瞧清楚阳菜嘴角那点儿轻晦的坏笑才僵住身体。

阳菜把刚刚用餐的幸福从两根粗眉毛间挤跑，发愁似地说："我之前好像没问过。"

伊佐那避开她垂在他胸口的长发，又偏偏头，小心躲着她的眼睛。他犹豫了下，一根手指的指肚先试探着贴在阳菜的手背，阳菜温暖的皮肤给予他极大的勇气，其他手指借着这些乍然出现的勇气争先恐后涌入阳菜的手指缝隙。

伊佐那握住那只热烘烘的手，心在十指严丝合缝的拼合间悬起。他怕自己的身体是冰的，做好阳菜突然推开他的准备，

伊佐那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就在前一夜，或者说，就在今天——他起床时看到手机显示的日期仍是与东万的决战日，这是第六次。如果算上最开始的起点，他已经死了七次。子弹撕裂胸口产生的后知后觉的阵痛还残留在身体的每一寸神经，皮肤融化在自己造就的血泊，暖和得像泡在温泉里。

整整七次，七次死亡，他无论做出怎样的改变，子弹都会忠实地履行夺走他生命的任务，死亡似乎是注定的结局。

今天是第八次，仍然是在他咀嚼冰箱里那袋即将过期的干面包的时候，伊佐那第八次接到阳菜的电话。手机不算稳定的信号让阳菜总是跳跃的声音发哑，夹杂着刺刺啦啦的杂音。

"今天可以陪我吗？"她这样说，紧接着急匆匆补充道，"我知道你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听鹤蝶说是在晚上八点，就想着如果你白天没事的话，可不可以陪陪我，我们好久没有一起逛逛什么的....当然当然...你是不是白天要做些准备..."

'"可以，我去接你？"

"没关系啦，打架很危险嘛，你肯定要准.....哎？哎？你要来接我吗？"

第八次，他听到阳菜重新雀跃的声音。

"我之前都没问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什么？"刚说出口伊佐那就觉得后脑发麻，后悔刚刚一时嘴快，就好像自己压根没在认真听她说话似的。

阳菜没在意，扬着笑脸又朝他靠了靠。她今天有努力准备约会，但太过努力，妆浓了些。她是白皮肤，腮红打了满脸，像舞台剧里的浓妆艳抹的女演员。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之前从没问过。"

"啊...从第一次见面吧。"

他不知道是不是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她，不过这样回答总不会出错。阳菜在阳光下洋溢着蓬勃朝气的脸、她递来的印着小熊图样的便当盒、铺在米饭上金灿灿的煎蛋，他甚至觉得自己还记得腌菜酸涩的味道和煎蛋边缘烧焦的苦涩。

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牢牢刻在他脑袋里，不需要用力就能轻松从记忆中翻出。记得这样清楚，所以不能算是撒谎。伊佐那看着阳菜愈发灿烂的笑脸，更加坚定刚刚的回答。

"你果然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我。"阳菜翘着鼻子美滋滋地把筷子递到他唇边，奖赏他说出让她满意的答案。

"吃过饭要去哪里呢？"她的左手死死扣住伊佐那的，没有半点儿松开他的打算。起先她还会给自己夹两片菜，在喂他的间隙忙里偷闲吃两口。没几下她就嫌这样太麻烦，索性专心致志喂他吃饭。

伊佐那轻轻挣了挣，她的手指立刻像吞人入腹的沼泽般粘上。

"你不喜欢和我牵手吗？"她委屈的唇角都皱出来两个小小的漩，"我想和你多亲近亲近，一秒钟都不想分开。你不想这样吗？"

"可是这样你没办法吃东西。'伊佐那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被锅子的热气蒸得通红，"或者可以握另一只手？"

"一秒钟都不想松开！"阳菜用力钳住伊佐那的手指，上下摇晃着宣誓，她脸上浮现出伊佐那最熟悉的可以称为蛮不讲理的专横，这种专横总出现在他生活中除了打架之外的方方面面。

"我喜欢这样，也喜欢喂你，我想和你亲近。"她唇角那两支盛满苦涩的小酒窝可怜兮兮地埋怨，"自从你重新做不良，你都不和我亲近了。我当然也希望你振作起来，但是怎么可以因为那些不和我相处。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但是你现在三五天连电话都不给我打一通，你怎么可以放心让我自己呆着。"

伊佐那忽然笑起来，空着的手捏住她的鼻子，赶在她发怒前松开。

"好，今天我会和你待在一起的。"

阳菜得了保证却讪讪移开眼睛，忸怩地晃了晃身子，瓮声瓮气说："我没有强迫你啦，你要忙就去忙嘛。晚上不是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肯定要做好些准备工作吧，哪能把时间全花在我身上。"她与伊佐那交握的手指越发用力，脸背着，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柔软的身体却贴过来，猫一般悄悄磨蹭着伊佐那的胳膊，半躺半倚地跌到他怀里去，"我又不是不讲道理，我就是好想你嘛。"

"唔..那就七点半...."手指传来的刺痛让伊佐那倒吸了口凉气。阳菜依旧是个黑黝黝的后脑勺对着他，他却从那些黑色的发丝中察觉的某些压抑的怒气。

"七点四十。"伊佐那改口说。他的拇指安抚着摩挲她的手背，这一次他不太想用惯常的冷漠逼阳菜让步，于是他将声音变得更缓，更轻。他微微低头，险些含住阳菜的耳朵，他知道她喜欢这样。他轻哼着，有些撒娇的味道："你总不能让我飞过去。"

阳菜果然软到他肩膀上，嗔怪着："那你明天要带一大捧花来接我，然后陪我一整天。"

伊佐那反刍着阳菜口中的明天，下巴抵到女友温热的颈窝。"如果有明天，我就带一大捧花去接你。"他像是告诉自己，又似乎是在说给女友听。

饭后伊佐那载她去东口的商业街闲逛。阳菜拽着他钻进每一家男装店，恨不得把所有衣服都在他身上比量一遍。逛到一半，伊佐那两只胳膊都挂满袋子，全是阳菜给他买的东西。阳菜家里富庶，她也有赚钱门路，现在咬着"许久不见，要送他礼物"这一点不放，誓要一张卡刷遍整条街。

伊佐那看着她忙活，看久了，她就皱着鼻子装模作样问他是不是嫌烦了。她眨眨眼睛，两泡泪霎时间出现在眼睛里。伊佐那惊奇得很，就见她含着泪嘟囔："也是，晚上还有大事要忙，现在跟我逛街不是消耗体力么，那怎么行。"

伊佐那觉得有趣极了，一反常态说："对啊，现在把体力耗光，晚上会挨揍吧。"

阳菜错愕地瞪圆眼睛，眼尾飞出几缕恼意，脑他不通人情，竟然故意驳她的意思。她眼珠转一转，不知想到什么，恼意也一瞬消散。

"那我们去买些菜，我跟你回家。"她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做些你爱吃的菜，然后你去打架，我在家等你回来。"

"你在家等我？"

阳菜撅着嘴说："小鱼自己在家会害怕，我跟它们一起就没问题了。"她的声音忽地哆嗦着打了个颤，她垂下眼睛，散下的长发遮住那些明明暗暗的情绪，"我想，如果我在等你的话，你或许会想着早点儿回家。"

阳菜猛地甩了下脑袋，刚刚她身上那阵飘忽的恐惧和落寞就好像是伊佐那的错觉，再听她的声音还是一样生机勃勃。她推搡着他，叫他加快脚步去骑摩托车。

到家后，她把厨房当作自己的领地。布置了一桌菜，是他喜欢吃却不是最爱吃的。她托着脸理所当然地说："这样你就有念想了，是不是突然很想早点儿回家？等你回来，明天，嗯，明天给你做你最爱吃的。"

阳菜不动筷子，只坐在伊佐那对面呆呆地看。伊佐那的手机响了几次，全被摁灭。时间拖到七点五十，伊佐那离开阳菜的视线，到玄关穿好鞋子。

阳菜跟着出来，站在门口送他。她好像被抛弃的脸让伊佐那没来由想哄哄她，他拥住她时手指瑟缩了一下，之后重重摁到她后背上。

"你明天还想做什么？"

"想去拉面博物馆。"她的手臂好像回到原本的身体，如此服帖的生长在伊佐那的后背。

"好，明天我带一大捧花去接你，然后再去拉面博物馆。"

她笑起来，拳头砸到他背上，数落哪儿有人送花会提前说的。

伊佐那上车前回头看了眼，阳菜没有关门，她安安静静地靠着门框，一张脸好像把白开水放进白开水里去煮。

第九次，伊佐那在相同的时间从自己的床上睁开眼。死亡的苦楚还困在身体中，他尝试举起左手，恍惚半天才将拇指抬起。意识重新熟悉身体后，他挣扎着将头放进凉水中冲洗。

他得去买一捧花，然后去阳菜家门口等她。

他抱着那捧花接到阳菜的电话，在她说出"今天可以陪我吗"之后，他径直打断她的话说："打开窗户看看。"

阳菜白生生小脸从窗户里探出来，看见他，兴奋地大半个身子都伸出来。伊佐那赶忙喊她小心，抱着花跑了几步怕她掉下来，脚步太急，花瓣都落了几枚。

阳菜穿着睡衣从门口跑出来，素着脸，头发大概是用手指拢的，乱蓬蓬散在耳畔。她扑过来跳进他怀中，开心地尖叫。

"今天去哪里好呢？"阳菜抱着花例行公事地问道。

伊佐那从善如流道："拉面博物馆怎么样？"

"哎！你怎么知道我想去！"

阳菜在把花留在家还是带花去拉面馆炫耀中间犹豫不决，伊佐那慢吞吞说抱一天回来叶子都不会剩，阳菜赶忙把花插进花瓶。

拉面博物馆比伊佐那想象中有趣，至少阳菜被拉面汤烫到却倔强地不肯把汤吐出来的模样惹他开心。

这次回家是伊佐那提的，他说："你今天要做我最爱吃的菜吗？"

阳菜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好呀，但是你明天要继续陪我。"

"明天你想去哪里？"

"我们去潜水吧！"

"好，明天我会带一大捧花去接你，然后我们去潜水。"

"干什么要把送花的事情告诉我啊！"她拉着他的手，不满地嘀咕。

七点五十，阳菜乖顺地站在玄关看他将鞋子穿到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