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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所以你还是不要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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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佐那生日快乐

写的时候一直在听《阿拉斯加海湾》,感兴趣的话可以边听边看(?

全完1w2+,挺长的,一口气看完估计挺累,辛苦了

以上,感谢阅读

加班时收到未婚夫的消息,讲他大概要通宵赶稿。这是叫我有事留言,他忙起来便会进入失联状态。末了他又一次问我要不要搬去同住,我再次用房租还未到期拒绝。明明婚期近在眼前,却下意识不想和丈夫同居,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走出公司时已经见不到太阳,便直接在楼下的速食店填饱肚子。如此筋疲力竭,回家路上还被没眼色的男人黏上。

男人像蜜蜂一样扰得我头大。我一言不发,加快脚步,他也跟着,狗屁膏药一样粘过来。

我掏出手机假意接听电话,那人毫不退缩,嘴巴喊着“接呀,接呀”。

"老公,我下班了呀,欸?你要来接我吗?到哪里了?"

当然是假的。我本想着对方该知难而退,他却突然冲来抢下我的手机。

变故是在这时发生的。

我的手指已经触到包内喷雾冰凉的瓶身,对方忽然面色拘谨,对着电话点头哈腰起来。

"不!我什么都不想做!对不起!"这样的话从对方嘴里飞快地吐出,随后他将手机递给我。我还诧异着。他见我迟迟不接,又掀起衣服一角,将屏幕擦干净,再次双手递来,鞠躬道歉时巨大的声音骇得我一抖。

我接过手机,那人扭头就走。我检查手机并未发现有任何通话记录,暗想这会不会是新的诈骗方式。好奇心在我脑袋中膨胀,我自知如果不搞清楚,我今晚绝对睡不着。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手抓着手机,另只手攥着喷雾,追上刚刚离开的男人。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我这样问,那男人稀奇地瞪我:"你老公啊,还能是谁。"

他低下头,赶苍蝇似地朝我挥手:"你老公是□□这种事情你早说啊,真晦气。"他骂骂咧咧地嘟囔着,脚步迈得飞快,好像我是什么瘟疫病毒,"大姐,我可什么都没对你做,你千万别叫你老公计较!"

我不知道在那儿呆了多久,晚秋的风还带着夏日余温,却吹得我半边身子发麻。我浑浑噩噩回了家,满脑子都是电话中我那个素未相识的混□□的丈夫。

我年少时确实谈过几个混混。我是孤儿,保育院阿姨们虽喊我乖乖,却在登记表性格那栏明确写了乖僻、不合群之类的字眼。我一直以来没什么朋友,和不良少年勾搭到一起也算正常。

但我和他们早些年就断了联系。现在想,唯一一个能和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联系起来的,只有那个死掉时还没和我分手,正志得意满谋划进军□□的混混头子。

这是伊佐那死后的第....记不清了。

他死了多少年了?我真的记不清,我总觉得那些混乱的过往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他死后,我开始老老实实念书,结交了三五个正常范围的朋友,顺利拿到技能证书,得到份过得去的工作,也找到合心如意的未婚夫。

就好像我另一段人生的起点是由伊佐那的死亡开启的,所以不可避免地被冠上伊佐那的名字。以至于我从不愿回忆和伊佐那的曾经,却该死地在堂中供奉他的牌位。

不妙就不妙在这儿,这个混蛋阴魂不散地笼罩着我现在名为平凡人的生活。

我再次翻出手机,通话记录的列表依旧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电话打入,也没有任何电话拨出。

我年轻时从不信鬼神,但保育院隶属天主慈善机构,会定期举行活动。我在他们祷告时冷眼旁观。如果向神明祈祷就能获得幸福,我也不会被父母抛弃。同样的,就像不尊重神明,目无法纪也是常态。

伊佐那去世那天的记忆,我比我以为的记得还要更清楚。

接到警方电话时,我正在保存文件。一件作品,软件卡崩六次。我的两只眼睛盯屏幕太久,视线中飞满白斑,所以没看清电话号码。铃声在深夜中显得格外刺耳,同寝已经睡下的人咕哝着骂了句,翻身压得床板咯吱响。

我接通电话后跑出寝室。我穿着睡裙,光裸的胳膊刚挨着风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警察叫我去认领尸体,我开玩笑问"现在诈骗都用这种手法么"。我手指间的烟顶端是颤巍巍一大截白色灰烬,伊佐那的名字从声筒中传出来后,那截灰落到我手指上,烫出一片红。

去得路上我还觉得胡扯,心想他指定是拉不下脸跟我和好,才想出这种昏招。我打定主意见到他后,扇他两巴掌。虽然吵架时我喊他去死,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能拿来开玩笑。

到警局后,警察的眼睛从我身上转了几圈。我被他的白眼珠盯得发慌,手指不自觉攥住塞满睡裙后鼓起的运动裤。我忽然想起为了课业自己已经通了三天宵,现在蓬头垢面,邋遢得厉害,也难怪警察满脸奇怪。

他给我介绍情况,说不良少年打架用了枪。接着他眼睛一翻,声音压下来。

"你知道这事吧?"

"我不知道。我跟他吵架了,在闹分手。"我一路赶来,被风吹得哆嗦,这会儿进了警局也没感到暖意。

"为什么吵架?"

我古怪地看他:"要不我跟你说说我们一周做几次爱?"

他啐了口,嘟嘟囔囔"跟不良少年来往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带我去收管室,我的电话是灰谷兰给的。灰谷兰发辫散着,嘴角开裂,眼眶红肿,面颊上带着几块淤血。上回见前男友这么狼狈,还是我把花瓶砸到他脑袋上。他这种样子,我许久没见过,新鲜得很。

灰谷兰见着我,龇着牙想露个笑脸。刚咧嘴,嘴角的口子就开始渗血。我摆摆手叫他闭嘴,这么多人不缺他一张嘴。

瞧了一圈,没看到鹤蝶,我没敢问。

龙胆喊了声大嫂。我跟灰谷兰时他喊我大嫂,我跟伊佐那后他还是喊我大嫂。龙胆笑嘻嘻讲歪理,说:"喊老大的女人'大嫂'也没错。"

龙胆说:"伊佐那真死了,鹤蝶估计也死了。救护车抬走的时候伊佐那就没气了,鹤蝶说是还能抢救。"

我想了半天自己该说什么,我开始后悔连续通宵,睡眠不足让我的脑袋没办法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我"哦"了声,说完觉得自己蠢极了,不过我现在蓬头垢面的形象也适合发蠢。

我取笑他们:"是不是又要进去了?"

灰谷兰点点头,龙胆嚷嚷着,要我去探视时记得给他带这带那。

我其实有些听不清灰谷龙胆的声音,但是嘴巴有回应他的本能。

我大概是在和他插科打诨。我总觉得,只要不提伊佐那,他就还在病房里急救。那个人脾气硬骨头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说什么救护车来的时候就没气了,那才是扯淡。今天天这么凉,估计是医生的手冻僵了,没摸出来。只要带回医院急救就好了。人哪儿有可能那么轻易死掉。

"你去医院吧。"灰谷兰偏不让我顺心如意,"去医院看看吧。"

我不想进太平间,门一打开我就冷得迈不开步子。医生见惯了我这样的人,脸上量产的怜悯都叫人恶心。

伊佐那被从小小的方格里拉出来时,我想这人要闹了。谁要让他呆在那么窄的地方,他肯定会把人揍得头破血流。

他安安静静的、苍白的、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乖巧姿势躺在那儿,他像沙漠里由于缺水而干瘪的植物。

我看着他,看着他这样乖的样子,我甚至笑出来。伊佐那才不会这么乖,他要对我如此,我早谢天谢地了。越这样想,我越停不下笑。我边笑着边和医生对视,医生眼中闪过怪异的恐惧,匆匆留下句"你们单独相处一会儿吧",便离开了。

我浑身上下都冻僵了,伊佐那应该比我还要冷,他羽毛般纤长的睫毛上结着一层霜。

我心想完蛋了,吵架时我不止一次喊他去死,现在他真的死了,好像是我咒死他似的。

太混蛋了,他总该跟我分手之后再死。他这样死了,死得轻轻松松,我怎么办?我难道要满怀愧疚的往下活么?我的人生还长着呢。我要是天天晚上梦到他可怎么办?我还想过安生日子啊!

伊佐那的葬礼是我操办的。配合警察取证后,我没有停留,火速将他安葬。要是再让他呆在那层小格子里,他肯定要把我殴得吐血。在梦里吐血,想想都吓人。

伊佐那死的孤零零的,不过葬礼有我,也有他一直瞧不上的那些不良。我看着他们挨个上香,个个眼圈通红,我反而成最没良心的那个。

我站在棺椁旁机械地谢礼,无所事事地想伊佐那果然是脑子有问题。他活着的时候一天到晚念叨"大家都是利益关系"。狗屁利益关系,要真是这样,他这个葬礼就该冷冷清清的。谁会为了个只有利益关系的混蛋痛哭流涕,忙里抽闲赶来上香。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跟他大吵。这人一天比一天神经质,我受不了他敏感到稍稍触碰就会崩坏的情绪。他把拳头揍到我肚子上,我把周边一切能拿到手的砸到他脑袋上。我到厨房拿刀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然后被望月莞尔扛走。这是我们冷战的开端。

他死去的那天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冷战后的第一个电话,只打了那一次。

我没接,他也没有留言。

葬礼当天,鹤蝶还在病房。他一直断断续续低烧,半昏半睡,一天清醒不了几个小时。其他相熟都在监狱。这些人全部错过伊佐那的葬礼。

我拒绝佐野万次郎的悼念。要是让他上了香,伊佐那会在夜里站到我床边,直勾勾盯着我。我还想睡个安稳觉。

我在墓园呆了很久,想伊佐那最后那通电话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我没理出半点儿头绪,索性抛到脑后。

之后,我去探视灰谷兰。我说他们以后不管谁死了,都别想让我再收拾后事。

我只探视了那一次,后来又在他们出狱后见了一面,做了一桌子豆腐,然后再没见过。我打定主意要和他们断绝来往,路过听到他们的名字都要捂住耳朵。

伊佐那的牌位我一直没丢,这些年来回搬家也都好好带在身边。这样做肯定不是因为想他,而是因为怕他。

我不想让自己沉浸在痛苦中,所以我想不起伊佐那的任何优点,也想不起我和伊佐那在一起时任何美好的回忆。我强迫自己只许记得他的暴躁,记得他比蛛丝还要纤细的神经,记得我们冲突时的撕咬殴打,记得自己被他殴出的青紫和疤痕。这样我就不会怀念他,我只会怕他。

我知道他最怕孤单,如果没人给他上香、扫墓,亡灵节没人给他送花、烧礼,他肯定要闹得所有人都不好过。所以我宁愿自己辛苦一些,让这只鬼老实一点儿。

我都这样尽心尽力了,这家伙为什么还阴魂不散!

我被灵异事件扰得无心工作,同事也瞧出我的不对劲,调侃我婚前忧虑。

我看着同事调笑的脸,突发奇想拿起手机贴住耳朵,像被骚扰的那晚一样。

"你要不要吃拉面,我同事说有家拉面很好吃,叫她给你介绍一下。"

我把手机递给同事,同事不明所以地接过去,贴在耳朵上等了会儿,又还给我,莫名其妙说:"哪儿有人讲话。"

我松了口气,心想那天果然是月黑风高撞了邪。

我刚要放下手机,忽地想起一个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关键点。我冲手机说:"老公啊,你不是要吃拉面吗?人家跟你介绍,你不讲话也太没礼貌了吧!"

我胆战心惊地将手机重新递给同事。同事看我的样子笑起来,笑我跟未婚夫讲话都这样紧张兮兮的。

我的手心浸满冷汗,我不知道这会儿应该祈求哪一种结果。我脑袋里好像被塞进一块注水的棉花,膨胀、潮湿、沉重。

"啊呀!商店街那家确实很好吃!老店的口碑绝对不会出错。不过最近东口开了家新店,情侣一起还有优惠哦。"

"欸?您喜欢咖喱口味呀,他们家咖喱拉面我没有尝试过,不过应该没问题吧。哦哦哦,哈哈,真羡慕你们的感情。"

我听着同事欢快的声音,衣服被汗浸湿黏在后背。同事把手机还给我,冲我暧昧地眨眨眼睛。我不敢露出端倪,抖着嘴唇跟完全没有声音的电话讲自己要工作,先不聊了。

同事说你未婚夫好爱你哦,你的口味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真正的未婚夫才不知道我喜欢吃咖喱拉面。

伊佐那死后,我就把咖喱拉面的口味戒掉。不只是拉面,我戒掉和他在一起时的所有习惯。我现在是一个全新的人,一个和伊佐那毫无瓜葛的人。

我开始疯狂地尝试,公园里晨练的大爷大妈、电车上昏昏欲睡的上班族、赏樱的高中女生、餐厅的服务员。他们跟我说哪儿的鱼市热带鱼很活泼,哪儿的吉他音质最好,哪儿的酒吧莫吉托最经典,哪儿的泡芙奶油最香甜。但是我已经不养鱼,不弹吉他,只喝啤酒,奶油过敏。

接着,我发现就连路过的小狗都能冲手机汪汪两声,我却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我去医院,耳鼻喉科、精神科,但凡能和这事沾边的科室我挨个检查一遍,结果都是正常。心理医生看着我全部及格的检查报表,问我想聊些什么。

我问:"除了我之外的任何生物都能听见我死去前男友的声音,这正常吗?"

医生竭力保持和蔼微笑,试图不让我发现他觉得我是个傻子。

我又一次冲电话喊:"老公,我来看精神科了,我觉得我有神经病。"

我把关机的手机递给医生,然后医生跟电话说我可能有婚前忧虑症,让他好好照顾我,多关心我。

我听他给我的"幽灵丈夫"科普婚前忧虑症的种种后果和抑制方式。我的手藏在包下,把自己掐地生疼。

这么疼,肯定不是做梦。

我去香烛店买了最贵的香,回家后把它们全部插到伊佐那牌位前的香炉里。

我说你别闹了,我要结婚了,你可不能这样,这不是耍无赖么。这么多年光给你买香都花了我不少钱,你再给我添乱子就是你不对了。

我陷入魔怔的循环,去店里买纸扎、纸钱、香烛,去墓园悼念,再从马路边随便抓一个人,叫他接听电话。我去庙里找和尚,去教堂找神父,甚至跑到道观见了远近闻名的大师。没半点儿用,那些和尚、神父、大师,他们和伊佐那聊得很开心。

不知道伊佐那经历了什么,死了到会和别人交流了。

这种对我而言如同谎言一般的电话打多了,接到真正的电话时反而吓了一跳。

未婚夫问我最近怎么总是关机,我随便找了个理由。他忧心忡忡安抚我讲工作不要太辛苦,叫我注意身体。又说拿到了一部分稿费,想带我出去吃东西。

未婚夫是畅销书作家,平日交友甚少,联系列表里只有母亲是除我之外最常联系的女性。他不爱出门,不抽烟,很少喝酒。没灵感了就去厨房做顿好吃的,还是便宜了我。他是很温柔的人,讲话轻声细语,从不对我吼叫。

一个完全值得信任,完全包容我的人。

一个与伊佐那完全不同的人,一个与我之前交往过的那些混蛋们完全不同的人。

我与伊佐那相识是托了灰谷兰的福。

现在看估计也称不上是福报。

灰谷兰被关进少年院,住在他家的我担任了探视的职务,一来二去和当时所谓的s62都混了脸熟。

伊佐那没灰谷兰灵巧,他从不会花言巧语。他没有狮音蠢得可爱,没有龙胆跳脱,不如阿饼豪爽,也赶不上武藤威武。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安静地坐在接待室的椅子上,吃我带来的便当。

我就坐在他对面,心想这样的白发下竟然是一张年轻干净的脸。

他有时会被我盯得不自在,在我的视线中扭扭脖子,或者挑衅地抬起脸跟我对视。他的眼睛很像婴儿,大、干净,却看不远。我有时怀疑那双家徒四壁的眼睛里是否真的看下我。

我有时第一个见他——填写申请表的时候,我总是想到哪个,就写哪个,从来不讲顺序,反正六个人都要见一遍——如果是第一个见他,他瘦削的身体和周身萦绕的脆弱消极的气氛便不算明显。如果是最后一个,尤其是夹在阿饼、武藤之间,我总怀疑他被关进少年院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他哪儿有做坏事的人特有的那种咋呼的健壮。

他与我的眼神交锋总在一点儿难为情中收住。他重新垂下头,问我干什么这么死心塌地跟灰谷兰。

我说我早分手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房源,就赖在他家,更何况还不用交房租。我承了灰谷兰的情,给他们改善伙食,送些日用品什么的都是小事情。

他应了声,把吃光的便当盒收拾好,两只手推到我面前。那个时候他会跟我讲谢谢,他柔软温和的紫色眼睛对我说便当很好吃。

他这样看我,我总没办法与他对阵,丢枪卸甲狼狈逃跑,手忙脚乱地把便当盒砰砰乓乓丢进背包中,演出一副"我很忙"地样子。

有一次灰谷兰说我的头发看着有股街边摊的土气,叫我拿他的美容卡好好收拾收拾。

我骂他傻逼。

等他离开,我倏地想起下一个是伊佐那。于是我掏出小镜照照,打算清理一下灰谷兰口中的"街边摊的土气"。

我把头发挽到耳后,又放到脸侧,如此来回重复,直到伊佐那肩膀笔直的好像竞演打头阵的仪仗队那样,在两名警员的监管下走进屋。

我看着他有些同手同脚地站到我面前,拉开椅子时他犹豫了下该坐在左边还是右边,最后还是坐到我正对面。

他垂着眼皮,像接待室的桌子多么好看似的。我没说话,所以他轻咳一声,把双手放到桌上,又收回来,又放回桌上。然后他没什么味道地说:"你来啦。"

我说:"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伊佐那在离开前抱了我一下,他的手抖得不行,所以我没给他留什么面子,笑得哧哧喘。他有些气,手举起又放下,最后轻飘飘地拍了我肩膀一巴掌。

他抱着我,警察扯着嗓子催他,把门框敲得咣咣响。他跟他们走出去几步,又跑回来抱住我。

婚期将近,我不能再放任这件事情继续下去。我的丈夫只有一个,绝对不可能是伊佐那。

我决定联系一下同样认识伊佐那的人,我想试试究竟是不是只有陌生人才能听到他的声音。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我一直没有删除那些人的联系方式。不过时过经久,连我都把手机号码换了几遭。我对能否打通记忆中陈旧的号码没什么信心,抱着不试白不试的心态,我拨通灰谷兰的号码。

灰谷兰的声音在我满心以为"反正不会接通,不如趁这会儿时间把剩下的披萨吃掉"时,从声筒中传出来。

他低哑的声线透露着困顿的、美梦被打扰的怒意,好像跨越无数个时空,从年少时的我耳边,传递到现在年逾中年的我的手机中。

我想笑,心知肚明现在笑了他绝对会生气,但没忍住。从最开始的低声闷笑,到后面毫不遮掩地哈哈大笑。

灰谷兰等我笑够了,喉咙咕噜了几声,说:"乖乖,你真会挑时间。"

我看了眼表,不算早,但绝对不是睡觉的时候。

我大惊小怪地叫:"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没人会笑得这么白痴。"

"你竟然没换号码。"

他打了个哈欠,拖沓着声音说:"本来要换的,结果梦见你想找我复合,联系不到我,哭得又丑又惨。"他掐着嗓子,坏兮兮地说,"乖乖,这么晚找我....."

"我没有任何想法。"我打断他的话。我和他太熟了,他打什么心思我闭着眼都能猜到。这仅限于我们两个感情之外的事情,一旦牵扯到"喜欢"、"爱"之类的,他永远神秘莫测。

我约他见面,他很爽快地答应。

我到咖啡厅时灰谷兰还没来,我没半点儿见前男友的紧张。

乖乖是我的乳名,保育院的阿姨们和从小相熟的朋友都这么喊我。只有灰谷兰,把我的名字喊得跟情话一样缠绵。就算之后我和伊佐那在一起,这个习惯他也没改。

伊佐那先气他那样喊我,再气自己没办法发出更加缠绵的腔调。所以伊佐那先揍他,再跟我生闷气。最初还好哄,后面伊佐那开始神经过敏,发展成先揍灰谷兰,再揍我。吵架升级成打架。为了避免没必要的争斗,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把灰谷兰当成空气。

灰谷兰和原先一样,精致过头了反而显得流里流气。我调笑他竟然把命根子一样的头发剪短,又笑他紫色染得风骚。他也笑,和原来一样的笑,让人琢磨不出味道的笑。

我从来摸不清他,交往时不懂,分手后也不懂。到现在,明明大家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他却远远甩开我一大截。年轻时我还能看到他的背影,而现在,我连他的衣角边缘都看不到了。

我犹豫着该怎么向灰谷兰开口,这种超自然的灵异事件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信。或许在我开口的时候,他就会笑我癔症,这么多年还对旧情人念念不忘。

我不想被他嘲笑,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像包容犯错的孩子一样看着我,我在他的目光中低头,脑袋里的念头越发混乱。他轻笑了声,手指捏住杯子细长的柄抿了口。

“听说你要结婚了?”

“你上哪儿听说的?”我下意识接道,随即恍然大悟,“你查我?”我盯着他,他有些戏谑地挑眉。

“你查我。你有病啊!”

“唔,现在世道乱着呢,你一个女人独居,多让人担心。”

“去你妈的,变态。”

“我们复合吧。”

“你有病吧?我要结婚了你跟我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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